“话也不是这么说。”
关键时候,沫沫出了声,语调不急不缓,
“现在也没有其他方法了,不如相信姜恣一次,这孩子我怕知道,稳重周到,不会为了出风头乱出来发言的。”
跟姜恣不同,沫沫身为主盯,是现场的妆造老大,即使是特效师,也得考虑她的话。
再加上她并没有用任何命令的语气,反而以平等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观点。
张导跟沫沫合作过多次,对她也很信赖,见状征询谈尧的意见:“尧哥你觉得呢?”
谈尧颔首:“我没意见,一切为更好的效果为重。”
张导这才放下心:“那就试试,死马当作活马医。”
章鲸这次什么都没说,直接将位置让开,语气冷淡:“那你来吧。”
姜恣原本的意思是让章鲸动手,结果没想到她直接两手一扔,什么都不管了。
不过人赶人,此时也没时间犹豫了。
她从包里拿出一直没能派的上用场的合棠粉饼、定妆喷雾,按照便签上写的一一施行,最后,需要特效粉。
她刚准备开口问,章鲸就主动上来:“这个粉不好控制量,我来吧,你来说怎么做。”
语气不再有任何不满。
姜恣也没矫情,仔细跟她描述着要求。
两人合作,不过几分钟,就重新补好了“伤口”。
“action”
张导一声令下,开始了第九次的重拍。
旋转、出剑、施法到最后的倒下。
“卡,过了。”
一镜到底,导演喊出的那句,解放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紧绷着的弦,尤其是姜恣。
她毕竟只是看过理论,又没有真的试过,眼下的第一次实验,竟然是在谈尧脸上,她更是从来没有想过。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又被章鲸那么劈头盖脸地一顿骂,若是再失败了,她可能就要沦为剧组的谈资笑料了。
“干得不错。”
沫沫拍了拍她的肩膀,笑眯眯地鼓励,
“你简直就是我们的功臣。”
姜恣笑了,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:“谢谢沫姐能站出来帮我说话。”
两人正说着。
章鲸也左看右看地摸了过来,沫沫看了她一眼,勾了勾唇,自觉离开了。
“那个,刚刚,抱歉。”
章鲸一步步挪到姜恣身边,头傲娇地看着别处,嘴里却坑坑巴巴地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。
“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,不管怎么说,你帮到我了,谢谢。”
说完,不等姜恣说话,就大步流星地走人。
姜恣一头雾水。
沫沫又回来了,用肩膀碰了碰她:“是不是来跟你道歉的?”
姜恣点头。
“章鲸这人吧,一遇到工作上的事就脾气急躁,嘴也臭,她也是压力太大,你正好撞到了枪口上。不过她这个人的优点就是,事后反应过来,会自省。是她的错她也认。”
“不是个坏人,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。跟你说这些,也不是让你原谅她。你能接受就接受,接受不了,以后避着点就是了。剧组里三教九流,什么样的人都有,你心里有个数,心脏要养得强大点。”
姜恣将她的话都听进去了:“我知道了沫姐。”
这种人可是比那些表面笑嘻嘻,背后捅刀子的人强多了,姜恣经历过那些人后,再看章鲸,就宽容了很多。
她想起刚进剧组的时候,整天被骂,一点小事,就被呵斥得晕头转向,要不是在一个非打即骂的家庭里长大,她可能都挨不到现在,毕竟当时跟她一起的小姑娘就因为忍受不了这种委屈,直接走人了。
后来回到酒店,她就问那个已经升到二助的老师:“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,为什么非要骂呢。”
那个二助就告诉她:“剧组的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烧钱,导演压力也大,他要统筹拍摄进度,管理人员,其他部门也是如此。所以比起好声好气跟你说解释缘由,他们更习惯带着命令式的语气说话。”
姜恣那时就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。
在如此高强度高压力的环境下,人的神经大多数都是绷着的,一点就着。
再后来,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,都有了自己的应对方法。
所以章鲸于她,也不过是寥寥人群中的一种,并没有什么特别的。
谈不上喜欢,也谈不上厌恶,大家面子上过得去,在工作上相互配合好,更好地完成一部剧,就够了。
在剧组,从来都不是交友的好场地。
完成这部分的拍摄,已经到了下午七点。
导演直接宣布收工,让大家回去休息。
难得一个早收工的日子,还是大年初一,姜恣收工后换了身衣服,直接出了门。
大过年的,戚稚也回家过年了。
姜恣独自在街头晃悠着,漫无目的,却也享受此刻的安宁。
“在哪呢?”
沫沫的电话来得突然。
姜恣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,也没什么标志性的门头,老老实实地回:“沫姐,我在外面逛街。”
语调微扬:“跟谁?”
姜恣:“我自己。”
“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吃饭?大过年的,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。”
沫沫热情相邀。
姜恣很清楚地听到了沫沫说的是“我们”,说明还有其他人,她去会不会有点不方便。
想要婉拒。
“来吧,就我弟,还有个朋友,加上你四个人,一起吃个喜庆的团圆饭。我把位置发给你。”
不等姜恣反对,沫沫就直截了当地做了决定,姜恣都来不及说话,微信上的定位就发过来了。
大过年的,空手去也不太好。
姜恣在水果店买了点水果,不得不说,这店是真黑啊,水果比平日里贵了一倍。
到了地方,是个环境很好的住宅式小区,跟谈尧的家有点像,但档次没有那么高。
不是什么高楼大厦,都是一地一户,每个房子前都有自己的小院,种着一些花花草草。
按着沫沫发来的具体门牌号,姜恣很容易就找到了。
抬手敲了门。
“来啦。”
开门的正是沫姐。
笑意盈盈地邀请她进来。
姜恣一进去就被院里的景色吸引了。
院墙不高,粉白墙壁上有着岁月斑驳的痕迹,爬山虎洋洋洒洒游走在墙壁上,墙根底下,青苔点点,在阳光漏下的间隙里悄然蔓延。
院子中央,一棵老树伸展枝桠,树冠如盖,一张褪色的藤椅微微晃动,仿佛刚被人坐过。
墙角处,另辟出一小片花圃,不知名的小花轻轻摇曳着,很是好看。
墙外城市喧嚣,车声人语皆被滤去,这里只余下阳光、绿意。
“沫姐,你家好漂亮啊。”
沫沫笑了:“哈哈,我也觉得。有时间可以多来玩。走吧,晚饭已经做好了。”
她推着姜恣进去。
一进门,姜恣就跟屋里的人走了个对脸,肉眼可见地意外:“陈哥?”
陈清倒是没有任何惊讶:“姜小姐,又见面了。”
姜恣觉得世界真的很小,好奇:“你跟沫姐是朋友?”
陈清摇头:“她是我姐。”
姐弟?
姜恣看看他,又看看沫沫,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。
不过心中的忐忑也少了些,毕竟多一个认识的人,拘束感就少一点。
“沫姐的弟弟是你啊,还真是挺意外的。”
陈清微笑:“知道的人确实没几个。”
人都坐下了,姜恣看着对面的那个空座位好奇:“沫姐,不是说还有个朋友吗?”
沫沫抬眼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:“喏,来了。”
姜恣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,准备跟人打招呼:“你好,我是……尧哥?”
话未说完,看清人后,姜恣语调直接扬了几个度。
竟然是谈尧!